请原谅,我总是伤心欲绝

两弯月亮嵌在我的眼眶里,半缝合,渗漏梦一般的光色。

比你我的等待更虚假

围墙尽头悬山挂云,灰蓝如点墨,甩几滴坠入透亮水泊,四散逃逸,颜色浓淡不一,能勉勉强强收纳在同一格贴着标签的柜中。风真是大,吹足我的裙摆,头发倒着卷到面上,像置身海底风暴中的乌苏拉。云也真是厚重。山坡上踩出小径如撕下裙袍的女郎,黄褐色肌肤那样结实,压得紧紧,仍被吹起一层浮土。我知道将要下雨,可是何时?

我知道有人在等我,我也知道等我之人大有旁人可等。亦被人等。山坡缓长,树盖将倾,人人都从一头安静行过,小径交叉,节点纵横。有人路上相识,有人一早同行。织网成片,一结精巧,站满千百个相识。重点又站着百万个。我要问你,卜算的歌女,我的小路回环,时常寂静。我捏她柔软的手心,往上,指节纤细,关节浮凸。我咬她的手指,说,这不是一双足够好的手。

我不知道一双足够好的手该是什么样子,可是我刁难她,仰着头,每一根发丝都像眼睛和耳朵。

其实我一早就想对你说话,我说,我从不同的道途经过,你总在这里,随树叶的颜色换衣裳。

她说——很令我惊奇,一开口便否认我的话,一开口——你在望着我吗?

我骤然开始恼火,攥紧她的手指,你,我说,你真残忍。你难道不知道吗?我在树荫下讲了那么多指桑骂槐的故事,你竟毫无觉察吗?

那树荫下开着玫瑰花。她这时笑了,是的,你站在那里,一言不发,像许多来来去去的人。

唉!我在她膝下,环抱着她,那对蜜黄的骨头多么坚硬啊,压平我的耳廓。这路多么长,你竟不知道吗?你不知道……

她的笑容很温情,像个盲人,我忽然想扼死她,紧紧抱着她的双腿,用力,试图去听她血液流动的声音。我要确信她是否是她。

我在听,她说。你懂什么!我总是发怒,飞快地倦了,她的脚擦过我大腿一侧,像鸟尖尖的喙。笃,笃。刺得我一个哆嗦。

于是我们坐下来谈,她恪守诺言,只望着我,五感全集中在我心口的那一点上。我先说,再请风送信。说说你吧,我催促。

我能对你说些什么呢?她很耐心地,带一点好笑和促狭,难道你不理解我吗?难道我们需要用言语互相遮掩吗?她抖动灰蛛丝的披风,下雨了,她说,何日归家?

不需要,我喃喃,躲进她的披风里,窝在这个天地里温存,咬断她腰际的线头。你知道,这是种消遣……当我们纯粹地互相归属时,装模作样就成了很有意思的消遣。我不知道自己的眼睛像两口期待有人下跃的井。从那里找到我吧,世界如此之窄,我们把它拓宽。

我不喜欢你的把戏,她温柔地谴责我,你待它们太恶了,又不肯丢弃。

这场雨是灰黄的,道路淹没一半,我们只好漂浮。让他们走吧!我对她喊,我教过你命运该怎样读,你不曾回绝我的。

她又不理会我,为我唱摇篮曲。我不是你的孩子,我说。

是的,我把你从她那儿夺来了。

我自愿伴着你。肌肤上压过的印痕炙热,圆圆的,像可爱的表皮病症。

是的,是的……她开始吻我的头发,声线很怜爱,表情则不被我看见。你迫不及待地跑来了,一遍又一遍……满地都是雾,全是浮土。你跑得太急了。

让它坍塌吧,我要求她偎着我,这只是一小段,还有更远,更长……我们望过去。

她开始谈论自己,我热切地盯着她,在间隙亲吻和进食。

这一切都太快,她说,你没能得到一点儿考验,奖赏因此失色了。

让它和它沉没在大海里!你是真实的,听着我的许诺,让我坐在你的膝上。是的,我在你膝上……

我可怜的孩子。她的眼泪掉在我的大腿上,变成不值钱的玻璃珠,有许多掉在地上,自顾自走远了,像䀹动的我的眼珠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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